点绛唇

点绛唇

螱飞小说2025-12-12 10:43:08
昔有张敞画眉,今有楚子点绛唇。事关女人,成就了男人。春色已深,秣陵痕,琴温,酒冷,坟,无人问……——题记金陵,最早用于城名自战国起。千年之后的王朝晋,称其秣陵。秣陵,擅风情。江南摇曳,春色妖冶。眼见了
昔有张敞画眉,今有楚子点绛唇。事关女人,成就了男人。
春色已深,秣陵痕,琴温,酒冷,坟,无人问……
——题记

金陵,最早用于城名自战国起。千年之后的王朝晋,称其秣陵。
秣陵,擅风情。江南摇曳,春色妖冶。眼见了性感的拒绝,目睹了迁延的诀别,都是质地缠绵花月夜。
纱窗风雨黄昏,司马奕睡不稳这半壁春。三十年为一世,此时距晋覆灭不及二世。想来那龙椅日坐夜坐也有些咯痔疮了,司马奕苦于这大势已去的王气,慑于桓温的势盛不臣,痛在难以言表的暗疾。
上承东汉末年三国乱,下启南朝北朝的划江隔岸。一百五十五年王朝晋,人们没记住几个帝王讳,千古称颂了陶渊明。政治上作为不突出,成全了万世感慨的魏晋风度。
楚诗寒从两湖楚地来,“惟楚有材”是楚人镂在骨头里的尚气秉性,他不会遗忘春秋史上楚庄王问鼎中原的凌人霸气。一路舟行,白衣加身,游历这咳血的动乱江山。
秣陵,秣陵,血色潜行。可是它的春色黄昏分明病理性贫血。医书上说:面,色白,病,主肺。一个人肺不好,步步衰弱;一个王朝肺白如枯骨,亡国也就指日可待了。
楚诗寒立在钟山寂寞一隅等回光的一抹粉妩媚这清明。
原本他路过喧哗人群时见说道谈论美人,似乎满朝尽皆美人,遂厌这市井俗气,独自来这僻静所消受自己的黄昏。“美”这东西最忌讳成批生产,小鸡崽似的一产一窝那还了得!早把美字给亵渎了去!一朝数代尚且不可多得,何况是日观市街见一个就是一个美人?
五百年出一绝色,可矣!
他沉思在昼夜更替的边缘,被山上缓步下来的一袭青衣惊动。陌生女子一角衣袂似家乡雨竹墨画,想是上坟归来。
东风软,吹起面纱半边,春风暖了宜人面。
她生得太疏远,近在咫尺却幻若遥隔天涯,冷落落的中和了菊与刀的对立,唯“泠”堪配。有人是特应“绝色”二字而生的,她即是。也不是轻描淡写,也不是烟波光影,是深刻眉目掩映在大山阔水下英雄凭吊的青铜色寂寞。
楚诗寒素来不喜太亲热的美,那美未免有献媚邀宠之嫌,木芍药、秋海棠即是。那种美人抓抓全是胭脂,抖抖全无自己。一样的眉目如画,一样的楚腰纤细,见了一个,便是尝鼎一脔,记得不记得全无意义。
肌肤丰满,生得甚是匀称和谐,想来没有尖锐的骨咯手,如冷玉温润。
眼见得女子走过自己,楚诗寒无语搭讪,只得一路跟随。
春草一路旖旎湿润的青绿。
公子必是有话对小女子说,请讲。她行了些时止住脚步放下食盒,看去身后若即若离这男子显然与这朝代相去甚远,他的气象风格似乎更倾向于很久之前那片唱出楚辞的往昔土地——她熟悉的、亲近的、父亲的,那片庞大疆域。
他略微惊讶:小生楚诗寒,来自两湖地带。
楚诗……果然是寒的么?她忽然问。
一个故去了几百年的再无法复起的国,它的诗焉能不寒?他彬彬有礼道,其言淡若白衫。
她看见云走飞快。西天的脉象已乱。
她拎起食盒离开时没有看他,亦淡淡留话:红色鲜艳夕阳下掩映的冷玉或许看起来温暖可亲,然而光只给了人暖的错觉,玉依然冷依然隔绝。
女媭。他在身后突兀道。
我也不是你姐姐。不必跟我攀今悼古,正春里满庭芳,何必理我这个题红怨?
因为只你看见脉乱玉山颓……
她微微颤动:脉已绝,情怅然泪暗悬是在世遗孀。一个死去几百年的先人注定只能活在牌位里接受祭拜,后代已无力回春的事实须明白。
收受后世祭拜尚且须要掩人耳目,扬眉吐气已成远话。
如不掩人耳目,先人已绝嗣。
已有祭拜言不由衷。
再言不由衷亦是记忆一种。
你明朗清晰的质地里拢着氤氲气。
因我不是干燥花。
可否再见你?
她微笑不答,却袖出一枚青田石的印章递去:表赠私物或许违背礼教,但于知己间又何妨!
他接在手:你的唇,绛唇。
下榻客栈,他摁下印章:澹台离忧。
楚诗寒留在了秣陵。也许因为这城曾有金人被他的先祖埋下以镇王气;也许理由更简单……总之他知道明年清明还会再见到这个名澹台离忧的女子。
知己,知己……他开始笔走龙飞。
晋末,魏晋风度已经绝了。他在纸上空点绛唇。
仪式微的家族为避中原战乱随晋王室南渡而来,已历几世,是楚诗寒在秣陵最常来往的友人。两人因书画相识,及至攀谈竟十分投合,仪式微遂延请他居住于自家庭院,饮酒谈笑,观花赏月,吟诗作赋,非常时期不问政治倒也自在。二人结伴遍游秣陵之瓦官寺,道场寺,长干寺等名寺,于非常时期听经学法堪破红尘虚无。
已是夏季,这江南旧地气压低得令人压抑。这天同游尸黎密寺,仪式微心事重重。午后时分寺内人烟寂寥,只他们二人在树下谈话。
楚兄,你我都清楚这个王朝从一开始建立便是个统一的表面架子,却从未真正一统过。中国之乱明目张胆,内部又分裂,王朝没有既无大气魄攘外又无大智慧安内,一味的堵塞言论滥杀名士,等级森严官场又黑暗。自金人镇于金陵,龙盘虎踞不过外邦溢美之词,实则王气已不足以供奉一个朝代。晋快亡了!仪式微锁眉叹息。
楚诗寒微笑道:幸好这是在寺庙净地,袒露胸襟不妨事,若是在市井,恐怕你我已不知明日之太阳了!外族在为晋赶织裹尸布,我们的朝廷所做的一切莫不是为自己准备棺椁坟地,怕是连吊唁之词业已写好,挽联就等一朝百姓齐送去呢!只可惜这末代葬礼再想如何精致体面也不能够了……
佛法固然精妙,只是我等修行不够,终不能忘了为“世事无常”唏嘘啊!仪式微无奈着。
当人事频繁变迁,是桃花还在原地依旧笑东风……
开春,仪式微应友人之邀去闽地,三月下旬始归,楚诗寒一眼见其带回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很是特别,不由得相问:此谁之字?
弟之好友萨一休所抄录。
这是我见过最决绝的字,况且用于这佛典经典。也许只有在末代才生成如此重若天下泪海的字!盛世之字全是圆浑气焰,固然气吞万里河山;但末世之字才真正令我钻筋镂骨。是悲剧,才格外的牵肠挂肚……
一年如梦,这年清明的草绿则绿,草之精气却微弱下去,蓄势待发的重绿里遮盖了了无生趣的败景。
她在等他。
北上,以北
标签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