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烟
五年后,她独自带着女儿,离开了那个她视为如烟的男人。一个月后,他来向她告别。在上海的西北角,她租住的房子。他去的时候,是个夜晚。那晚,月白如烟。如烟的月下,夜显得有些荒凉。他们站在夜色里,很久,彼此都
五年后,她独自带着女儿,离开了那个她视为如烟的男人。一个月后,他来向她告别。
在上海的西北角,她租住的房子。
他去的时候,是个夜晚。那晚,月白如烟。
如烟的月下,夜显得有些荒凉。他们站在夜色里,很久,彼此都没有说一句话。夜晚的风,从他们中间穿过。四周静及了,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凄凉而孤单。没有争吵,没有埋怨,彼此的心已经淡漠。他知道,在她绝然地决定离开的时候,彼此的心,就死了。
对不起。他说。我不配做一个丈夫,不配做一个父亲。
那一刻,她没有悲伤。心是平静的。他的话,离她非常遥远,到达她耳边的时候,仿佛和她无关。
你属于过去,我属于远方。我们注定要在不同的空间里漂泊,流浪。你我都不属于这座城市。它容不下我们的心。他说话的时候,抬头看着如烟的月光。月是白的,他的脸是白的,同样的苍白,一种是光,一种是伤。
我会留下。她停顿一下,目光移向他的脸。这张她曾为之迷恋,为之疯狂的脸,此时是一片淡漠的白。不为别的,为了我们的女儿,如烟。
她看见他的脸因着这句话而抽搐,瞬间的哀伤,有痛。她感觉心里一阵剧烈的刺痛。
我要回屋了。
她转身往回走,没有再看他一眼。那种决绝,一如她毅然决定独自带女儿离开的决心,没有任何征兆。
他措手不及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直到黑暗中传来关门的声响。楼道里的灯光,灭了。
夜晚的静,此时成了一种悲凉。
他轻轻地挪动脚步,走向大楼的门洞,生怕惊扰了夜。走上楼梯的时候,他踮着脚尖,他不想打扰任何人。在一扇门前,他停下。楼道里漆黑一片,透过木质的门,他可以隐隐地听见屋内说话的声音。她在和女儿说话。他仔细地听,却听不真切。
他在黑暗中听了很久,他只想听听女儿的声音。
稚嫩的嗓音,断断续续地传出,不多会,归于沉寂。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叠钱。不能算多,但已是他的全部家底了。他蹲下身子,把钱摊开,一张一张从门下的缝隙中塞进去。
他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他唯一的牵挂。
她推开门,屋里传来女儿的声音。
妈妈,是爸爸来了吗。
她没有回答。女儿躺在床上,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她。她拿起一只布娃娃塞进女儿的手里。
好好睡吧。
我一个人睡不着。
她坐到床沿上,替女儿掖好被子。以后,你要学会一个人睡。她说。
为什么要一个人睡,爸爸不陪我,你也不陪我了吗。
妈妈会陪你的。
爸爸为什么不来和我们一起住了。
爸爸要到很远的地方去。
很远的地方是哪里。他还回来吗。
她不再回答女儿,起身关了灯。
别再说话了,好好睡。她拍着女儿的身子,哄她入睡。很久,黑暗中传出女儿均匀的呼吸声。
她在黑暗里坐着不动。夜静得出奇,屋里的黑,把她的心掏空了。
她拉开窗帘。清白的月光,撒在女儿的脸上。她看着这张和他长得极其相似的脸,久久不动。如烟的月色,如烟的面容,她沉在如烟的往事里,止不住泪流满面。
她十五岁的时候,遇见了第一个如烟的男人。
他是她的语文老师,名字叫罗言。
她至今还记得这个叫罗言的老师第一次来上课的情形。
那是下午的第一堂课。因为要来新老师,同学们都在唧唧喳喳地议论,猜测。
她坐在中间第三排的座位上,胡乱地翻着书。然后,她发觉周围变得安静了。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清瘦的男人站在教室门口。
他戴一副黑边眼镜,悄无声息地站在那儿,看着他们。她猜他一定很年轻,白皙的面容,略带忧郁的眼神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安静中,他和他们对峙着。她感觉他看着他们的眼睛,如烟般恍惚。
上课的铃声响过。他走到讲台上,放下手中的课本。他没有急着说话,转身,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叫罗言。他开始说话,嗓音略带沙哑。
她发现他介绍自己的时候,语音不太自然,眼神在教室里飘忽不定。讲课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低头看着书本。
课堂里,有同学趁他不注意,开始相互间窃窃私语。起初只是两三声,渐渐的,说话声多了,还夹杂着隐隐的笑声。
他停下来,抬头看着大家。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他的眼神,不是冷漠也不是严肃。他依次把传出声音的角落看遍,然后沉默了一会。她看见他的眼神里不是愤怒和责怨,而是忧郁,带着伤感的忧郁。教室里顿时安静了。
如果不想听,你们可以做别的事,但别说话。他平静地说,没有丝毫斥责。
不知是被他的宽容感动,还是被他忧郁的气质感染,教室里不再有说话声。他开始继续讲课,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记得,那天他讲的是一篇关于故乡的散文。在后来的时间里,他给他们讲了自己的家乡。瓦房,山岗,麦子还有贫穷却有快乐的日子。
他讲这些的时候,她发觉他眼神中的忧郁,有一点一点的光亮。他走下讲台,走到他们中间,抬头说话的时候,他的手在空中比划着,仿佛要抓住点什么。有几次,他站在她的面前,她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忧郁的味道,如缕缕青烟,涩涩的,钻进她的心里。她的心,似被草尖掠过,酥麻的感觉,使她难受。
她抬头看他。她的眼睛怎么也抓不住他的眼神。他说话时忘我的姿态,让她短暂地晕眩。
她整个人被他沙哑的语音淹没,无所适从。
下课的时候,她努力回忆课堂上他讲的内容,却记不起来了。耳边只有他沉稳的语调,高低起伏。眼前的空间,还残留着他忧郁的眼神,如烟飘过。她看不见,却能感受它的存在。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沉浸在他沙哑的嗓音里。一走进教室,她就能看见一双忧郁的眼神飘忽在面前的空间。她的内心,似有一种隐隐的盼,那是一种等待,等待下一堂课的到来,等待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她喜欢上他的课,不是因为她对语文课有特殊的爱好。她只是想听听沙哑的声音,还有那双如烟的眼神,飘忽不定。
很多时候,她会在操场上看见他一个人的身影。在远离人群的角落,在树荫下,坐着,站着,有时是独自踱步。
她在同学们中间,远远地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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