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子长得帅。不是他自我感觉，是街坊同事们公认的帅。刚子有点木。从初中开始多少女孩子含羞低首的悄没声儿递过来纸条儿，刚子愣就不明白。所以在这个早恋成风的年代里,刚子二十冒头了还是孤身一个童男子。
中专毕业，刚子进了工厂。和一般上线实习的工人不同，刚子不穿工作服。见天儿的西服革履，分头梳的一丝不乱。让车间的老师傅们起了个外号叫‘牛舔式儿’。意思就是那头发就跟让牛给舔过了似的油光水滑。
刚子的不同凡响逐渐吸引了一个人的注意。她叫红雁。一个从广东来飘在北京的高学历打工妹。在厂里的设计室上班，权且也叫个设计师。红雁的漂亮和刚子的帅在厂里同样的不同凡响。无冬历夏的身边儿上总是少不了男生转来转去。可她从不拿正眼瞧他们。红雁只瞧一个人，红雁眼里只看见刚子。尽管这么着让红雁心理隐隐的觉得对不住李中――她的老公。
刚子今年二十一，红雁二十四。一来二往的混熟了，刚子管红雁叫姐。这给了红雁一个很好的理由。每逢俩人一起而有人嘴里发出不正常声音的时候，红雁会理直气壮的大声说：‘我疼我弟弟，碍着谁啦。没事儿瞎砸什么嘴呀！该干嘛干嘛去！’每逢这时候，刚子在一边儿不吱声。抿着嘴乐一下。
红雁和李中在安贞小区租了一套一居室的房子，离红雁他们单位不远。平时上班下班，生活倒也平静。李中工作玩儿命，一个月倒有十几天出差在外。留下红雁一人在家，在北京又没什么朋友，自然难免孤单。
这个礼拜二，李中又出差去呼和浩特了，说是大约一周。下午一上班，红雁就找机会跑到刚子车间，四下乱瞅。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寻摸刚子呢。果然，刚子刚打厕所回来，红雁照直了走过去，大声说道：‘刚子，我妈从广东寄好吃的来了，晚上下班别走，请你吃饭。’说完扭头走了。高跟鞋的多多声伴随着刚子哥们儿的刺耳口哨声。刚子照例抿嘴儿一乐，没事儿一样。
下了班，俩人一块儿去了红雁家。本来嘛，红雁都说了，老妈给带好吃的来了。那自然就不能去饭馆儿了，所以回家做饭名正言顺。红雁做饭的手艺一流。刚子吃了个肚儿溜圆，不住嘴的说好吃。饭罢红雁不放刚子走，声称要让刚子试试广东的功夫茶，并且打赌说刚子一定不敢喝这么苦的茶水才要离开。刚子就不好走了。令红雁没想到的是刚子喝功夫茶的本事和她做饭的水平一样了得。就这么一杯一杯的俩人喝着，窗外的天色也越来越暗。
初秋的天气，刚子西服革履，领带扎到脖子根儿并不觉得热。红雁穿了个薄薄的半袖低胸羊绒衫，兴许是刚才做饭的缘故，兴许是别的。也没觉得冷。茶要是喝多了一样能醉人。刚子喝得有点头晕。红雁呢，也跟酒醉似的，眼神儿不住的撇来撇去的在刚子身上晃悠。
‘唉，坐这个硬板凳久了，累得难受。’红雁说道：‘刚子，咱们上里边坐舒服了聊吧。好吗？’
刚子顺着红雁的眼神，看清楚了她所说的‘里面’指的是卧室。里面有地毯、有沙发，自然也有床。双人床……红雁现在只是‘泛指’，下一步就会明确指出谈话地点了。
‘啊！……不，还是不了吧。’刚子说：‘这里挺好，凉快。’
于是谈话在客厅里愉快地继续着，不觉墙上的石英钟又转了两圈。
‘刚子，太晚了，别走了。’伴随着红雁缥缈的声音，刚子感觉到了她身体的温度。‘噢，不了。我也该走了，下回再聊吧。’刚子说话的声音很平静，并不象红雁想象中应该表现的那样。
出了门，刚子打了个车。回家的路上光琢磨着怎么能进屋的时候不惊动老爸老妈。
转天上班，刚子看见红雁没事似的，还是叫姐。红雁也亲亲的叫弟弟。没多久红雁辞职了，可并没有离开北京。刚子继续过着西服革履的快乐生活，直到四年后正式认识第一个女朋友。
就在红雁辞职后的第三个月，车间里的师傅们开始绘声绘色的演绎红雁被李中打了一顿，弄得鼻青脸肿。因为什么什么的故事。也有人记起了刚子的那次赴宴。更有人证明说那晚看见刚子独自打车回家了。厂里领导十分重视这件事。找刚子谈了话，在刚子详细叙述了那晚发生的事情并有人证明刚子没在红雁家过夜以后。工会主席长出了口气，满脸笑容的站起身来拍了拍刚子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小伙子，不错。真不错。脑子清楚，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好好干吧，有前途！’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的手上加了把力。
刚子腼腆的笑着，脑子里却‘轰’的一下子。突然之间明白了红雁那天的所有一切意味着什么。刚子这个悔呀，就差骂自个儿是猪了。这么好的事儿偏偏自个儿没反应过来，白白放过去了。真他妈的笨那！刚子一边儿心里头骂着自己，一边儿继续腼腆笑着说：‘谢谢主席夸奖。我脑子也不是那么清楚，请老领导多提携吧。’
还有一件事别人永远不知道：刚子那天之所以没答应红雁去卧室继续聊，是因为袜子上有俩破洞，怕脱了鞋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