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缘
如果一个人老是陷入回忆,是不是意味着她老了?程晓梦轻轻地发一声叹息,凝望着窗外,看到马路上一辆载重东风卡车疾驰而过,卷起黄尘飞扬,如梦如烟,就象记忆中的那一片黄。那是奔流的黄色,是镶嵌在油绿中的一片浅
如果一个人老是陷入回忆,是不是意味着她老了?程晓梦轻轻地发一声叹息,凝望着窗外,看到马路上一辆载重东风卡车疾驰而过,卷起黄尘飞扬,如梦如烟,就象记忆中的那一片黄。那是奔流的黄色,是镶嵌在油绿中的一片浅黄,那是长江,二十年前的长江。二十年前的程晓梦,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怀着美好的憧憬,在妈妈的陪同下,手拿派遣单登上了驶往S城的客轮。少年不知愁滋味,程晓梦因为马上就要参加工作而激动,妈妈却为即将到来的骨肉分离而悲戚着。晓梦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她,又不想老看到她眼角的泪痕,便站到甲板上看风景。
三峡风景闻名遐迩,奇峰险峻,怪石嶙峋,每一处风景都有一个动人的传说。炎夏六月,阳光炙热,被峡谷的风轻轻一拂,就温柔了许多。慕名而来的游人站在甲板上,举着相机、望远镜,叽叽喳喳,兴致勃勃,程晓梦也沉醉其中。“嗨!”有人拍了一下程晓梦的肩膀,大声地跟她打招呼。晓梦一回头,惊喜地叫起来。“林小萍?”“是我呀!”“你到哪里?”“我到S城!”“你也是分到S城的?太好了!”程晓梦抓住林小萍的手,带她去见妈妈。
“妈妈,这是林小萍,我的校友,她也是分到S城的,以后你就不用发愁我在他乡无故交了!”“是呀,阿姨,以后,我和晓梦可以彼此照应,你不必担心的!”林小萍搂着程晓梦的肩,很亲昵地说。“可是,你比晓梦也大不了多少,哎,你们这帮孩子,怎么能让大人放心呢?”妈妈依然愁眉不展。“阿姨,楼下舱里还有好多校友呢,虽然不是分配在同市,但都相距不远,以后呀,我们不会孤单的,您就别担心了!”林小萍调皮地做一个鬼脸,拉着程晓梦去找校友。
楼下的船舱,拥挤而闷热,四处充溢着汗臭味儿,可是,这一切,晓梦都没有察觉,她随着小萍在铁架床间穿行,和每一个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打招呼,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亲切与兴奋中。“哧啦”一声,晓梦停住了脚,一低头,看到自己白色连衣裙的下摆被床铺突出的铁钉撕开一个小口子,程晓梦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又心疼又害羞。“小冬!章小冬”小萍一见这情形,马上扯开嗓子喊。“干嘛?”靠窗的一张上铺上,章小冬一骨碌爬起来,看到眼前的阵势,二话没说,招手让程晓梦林小萍上去。
程晓梦随着林小萍爬上章小冬的床铺时,看到那个叫章小冬的男生已经拿出一个小小的针线盒子。程晓梦有些诧异,看着章小冬唇边油黑的胡子茬,忍不住想笑。这个个子高大骨胳粗壮的男生竟然随身携带针线?更让她惊讶的是,章小冬没有把针线盒递给她,而是熟练地穿好针线,命令她坐在对面,顺手牵过裙摆,合好裂缝,一针一线地补起来。
程晓梦坐在那里,别别扭扭的,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是大摆裙,宽大的裙幅使得彼此之间的距离不算尴尬。章小冬神情专注地缝补着裙摆,那个小小的裂缝在他的巧手下,慢慢修复,乍一看,还真是不落痕迹。“怎么样?小冬的水准不赖吧?”林小萍看到大功告成,嬉皮笑脸地拍章小冬的马屁。程晓梦点点头,轻轻地说了声“谢谢”。章小冬瞥了她一眼,不屑地说:“不用谢!只是你们这些女孩,娇生惯养,针线不会,厨艺不精,将来谁敢娶你们?!”“我们不用你担心。只是小冬,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学做针线的?不怕将来没人肯嫁你?!”林小萍灵牙俐齿,哈哈笑着予以反击,同时也将程晓梦想问而不敢问的话题抛出来。
章小冬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呵呵“一笑说:“我没你们好命,从小有妈妈照顾,衣服破了有人补,我妈去世早,我爸手又笨,洗衣烧饭缝缝补补的事儿就落到我身上,时间久了自然就练出来了。”“你不是有后妈吗?”林小萍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后妈?后妈的技术还没我好,这些事儿还得我做呢!”章小冬望着窗外滚滚的江水,脸色平静,语气里分不清是自豪还是嘲谑。程晓梦没有插话,心里却荡起了层层涟漪,她想,一个从小没妈的男孩,曾经历过多少苦难呢?
客轮在江上缓缓地行驶,过了三峡,江面变得宽阔,却没有什么好景致了。在游人眼中,这样的旅程似乎漫长了一些,随着跟林小萍的相遇,跟章小冬的相识,程晓梦却开始嫌这船走得太快了。
月儿高挂,天色湛蓝,遥远的村落,零星的灯火,神秘而悠远。三个年轻人,站在船舷,扶着栏杆,任江风将欢笑吹送到很远很远,直到夜深人静,寒意袭来,在妈妈的再三催促下,程晓梦才会恋恋不舍地与他们告辞,回到自己的舱位。
“那时候多开心呀!”想到这里,程晓梦莞尔一笑。
西坠的太阳象一个圆圆的鸭蛋黄,金红金红地搁在高楼的顶上。一群轻俏的燕子“叽叽”地叫着在楼群间盘旋,不时地变换着队形,抒发着春暖花开时节的愉悦心情。
程晓梦钻进厨房,将一小锅山药炖排骨从炉子上端下来,揭开锅盖,一股浓香扑鼻而来。程晓梦拿起勺子,舀了一点汤,凑到嘴边吹吹凉,轻轻地啜一口,为那鲜美的味道而眉开眼笑。山药炖排骨一直是女儿圆圆的最爱,难得女儿肯来看她,无论如何得让她好好吃一顿呀。眼看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程晓梦开始忙着炒菜。鱼香肉丝快起锅的时候,她又拿起醋瓶,往锅里点了几点。因为,章小冬曾经告诉过她,鱼香味就得醋大于糖,如果糖大于醋,那就成糖醋味儿了。又是章小冬!今天这是怎么啦?程晓梦摇摇头,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圆圆进门的时候,程晓梦已经把饭菜摆到了餐桌上。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母女俩面对面地坐着,各自端起碗吃饭。“好吃吗?”程晓梦望望比自己高半头的女儿,小心翼翼地探问。圆圆淡淡一笑,不吱声。“以后常来,好吗?”程晓梦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但哪个母亲不想守护在孩子的身边呢?何况,女儿马上就要高考,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圆圆摇了摇头,说:“你不必为我操心,把你自己照顾好吧!”程晓梦的心里先是一凉,继而一热,女儿大了,知道担心妈妈了。“我挺好呢!圆圆,好好学习,考个好学校,让妈妈的心里少些内疚!”“你内疚什么呀?当初那么执着地要离婚,还真以为你有了野……”圆圆没有继续说下去,抬头看看程晓梦有些苍白的脸,垂下了眉睫。“吃菜,吃菜,多吃点儿!”程晓梦举起筷子,这里拣拣那里选选,不断地把好菜送到圆圆的碗里。圆圆不再吭声,“呼呼啦啦”吃饱后,抓起书包要回家。
夜色已经降临,街灯陆续亮了,程晓梦走在圆圆的后面,送她去公交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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