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一季

茉莉一季

隐爱小说2026-01-12 04:35:37
这是炎夏,阳光灼灼地烧着地面。一朵茉莉在绿叶丛中被托举着,正含苞待放。从来到世界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她的生命仅有一个夏天的过程。为此,她和所有的茉莉一样,在含苞待放时就憧憬着自己的未来。与一片叶子,或
这是炎夏,阳光灼灼地烧着地面。一朵茉莉在绿叶丛中被托举着,正含苞待放。
从来到世界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她的生命仅有一个夏天的过程。为此,她和所有的茉莉一样,在含苞待放时就憧憬着自己的未来。与一片叶子,或者与一只蝴蝶、一只蜜蜂短暂地相爱,作为她终其一生的结笔。
茉莉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意外地发现自己洁白的身体就盛开在一个男人的手心里。
她已经赶不及和叶子、蝴蝶或者蜜蜂去好好地相爱一场,然后死去了!为此,茉莉不禁黯然神伤。她哀怨地望着这眼前这个改变了她命运,掌握了她命脉的男子。这个男子也正灼灼地看她,看得她不敢正对着视线看过去,只好低下头去。
现在他正托举着她到一个长发女子的面前。
“你闻闻看——”他声音轻柔,他把她托在掌心,托到那个女子的眼前。
她喜欢听他说话,那么像她睡梦中听到的清风、溪流轻缓地吟唱。
那个女子纤瘦的手臂伸出,轻轻地触碰她,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香!是茉莉吧!我想,她一定白得像雪花!”
茉莉喜欢听到这样的夸奖,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由衷地称赞。她抬眼看眼前的那个女子:弯翘的长睫毛压紧了双眼,白得像雪一样失色的脸庞上挺秀的鼻子里正插着一根长长的输氧管。她的长发有些乱,甚至有些枯黄,但这样并不影响眼前这位女子的美丽。她有种脱俗的气质,让茉莉想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白得像雪,像你!”他依旧柔声细语。
“可惜……”女子停住,一行清泪沿着鼻翼滑落下来,没有声息。
这时,茉莉很吃惊地发现她的眼珠子竟然是不能动的,也没有乌黑的眸子。
她是个盲人?茉莉失声惊叫,叶片颤了颤,没人听到她细微的声响。她为那个女子惋惜,这么好的年纪……多少有点像自己!
“别想太多!医生说,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的!”他把头低下,轻轻将唇印在她的额头上,却似乎又在尽力压抑着什么,只在侧了侧脸的那当儿,茉莉看到他的眼里落满了霜。
茉莉忘了她是一朵花,只是一朵花开一季的花。在人的世界里,她只是流转而过的轻渺一物。她将眼睛闭上,禁不住脸颊火辣辣地烧。
“茉莉,我们到外面走走!”
茉莉的耳朵在一瞬间隆隆作响,布满了整个耳鼓。他叫的是自己吗?她压抑住自己狂乱的心跳,微微开启眼睛,透过狭长的视窗,她看到他正缓缓推着心爱的人坐着的轮椅走出病房,而自己与一小包的药片呆在近五十平方米的一张桌面上。
那个女孩也叫茉莉!有一张和自己一样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
他们的身影渐渐远离她的视线。但映照着斜阳,她仍然能想像得到他们依偎着金黄色的身影,包裹着一层杏色的雾状的波纹。
多美呀!茉莉感叹着。“只可惜……”
斜阳渐斜,一天就快过去了。她不禁想到自己无多的人生,感叹命运就要将她掠走了!而在生命殒落之前,只为她匆匆来世一遭?
就在这时,两位穿白大褂的护士推门而入。
“你说,主治医师为何不给十八号床做化疗?十八号的症状特征很明显是癌变,而且已经是晚期了。这样的延缓治疗方案不是他一向的治疗态度啊!”
“她在右眼后方深置于大脑内的肿瘤转为恶性,并已经严重扩散脑部,甚至全身。即便抢救也活不过一个星期。但好在疼痛感不明显。主治医师没有告知病人,是因为她男朋友得知病情后,一再要求在她无多的日子里不受化疗之苦,所以采用延缓的治疗方法。唉……”
“可惜哪,如花样的年纪!”
她的失明是因为癌症!茉莉因此想起自己相近的处境更生怜惜之情,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刚才还在怨声载道,现在,反倒为那名女子扼腕叹息起来!
“医生,医生,快叫医生……”随着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和轮椅转动的声响,轮椅上昏迷过去的女子长发飘逸着拂过眼前,走廊外响起更多奔跑的脚步。那名男子紧紧地抓紧女友的手,一张脸深得像蓄满水的一口深井,“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虽轻,却有力,穿透过整个走廊的过道。
怎么了?茉莉的心也随之揪成一团,坐在窗外溜进来的凉风里。此时她无能为力地张望着走廊外。这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女子的每一瓣心跳竟会很轻易地就撑大了她的耳朵,甚至捣碎了她最终的梦想。她似乎还能听到抢救室里氧气瓶“嗖嗖”放出的轻微的气流声,还能听到输液管里“滴答”滴落声,还能听到医生与护士移动的声音,以及那女子渐渐细微的气息,像一朵即将萎靡的花。
等了多久,等到病房的灯亮开,茉莉被强光扎得几乎瞎了眼睛,她终于看到女子那张白如墙纸的脸,双目紧闭着静静躺在自己的身旁,固定成一种琥珀的姿势,一直透明着,。
而男子满目忧伤地看着,他的眼里滚落下来的液体粘稠得让茉莉想到自己被剪枝下来的那些虚脱的血液。他正紧咬着唇,渗出一道像被撕裂的玫瑰花瓣的血痕。
那女子怎样了?茉莉想问,想知道,然而,她快要看不见了,现在身体里的水分正渐渐地散发,连带着极微薄的香气,她的生命也快到头了。
最后,再努力看看那张惨白的脸以及这个将她采摘回来改写了她人生的男子,她发现自己和身体正慢慢变轻,被一阵风纠缠着飘起,而后徐徐地落下,落在女子头发的右侧,像一个小小的黄花夹。
之后,她又听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渐渐轻、渐渐弱的心跳声,伴随着被死亡、哭喊声裹紧的低低的呜咽声,慢慢的、慢慢地远遁。她的花瓣忽然自行散落,滑向女子沉睡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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