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道爱比恨更难宽恕
渐入深秋。夜幕沉沉地落下来。天下着已然寒意深浓的小雨,昏暗的街道上,稀薄的水光倒映着街边稀落的灯火。从商场出来,才觉得肚子好饿。拐过街角,去家小面馆。有争吵的声音传来,循声望去,有两个人在打架。“嘭”
渐入深秋。夜幕沉沉地落下来。天下着已然寒意深浓的小雨,昏暗的街道上,稀薄的水光倒映着街边稀落的灯火。从商场出来,才觉得肚子好饿。拐过街角,去家小面馆。
有争吵的声音传来,循声望去,有两个人在打架。“嘭”的一声,拳头重重地落在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脸上。我一阵情不自禁的揪心,我不喜欢——估计谁也不喜欢大街上有这样的暴力。是街边的小贩为了生意打起来了吧!我不愿意再看,扭头欲走。一阵低沉的哭声使我停住了脚步,这分明是女人的哭声,带着极其痛苦的呻吟,竭力压抑着。强烈的好奇与诧异驱使我注目暴力现场。果然,挨打的是个女人。打完,男人又使劲拉扯地上的女人,先是拽住两条胳膊,女人不肯起来。于是男人抓住女人的头发,在男人的骂声和撕扯中,女人看起来不胜其苦,站了起来。站起来的女人居然狠狠地楼主男人的脖子,失声痛哭起来。男人这次不再打,也没有躲开,稍微拉了拉女人的胳膊就任其搂着自己的脖子哭泣了。在女人近乎绝望和疯狂的哭泣中,男人呵斥着一次又一次地问:“我给你打电话了没有?打了吗?你说!”借着他们背后的灯光,我看见女人烫着一头漂亮的卷发,长长地披散在肩上。因为他们背对灯光,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事实上,我也不愿意看清他们的面容,我害怕如此强烈的一幕会让我对他们的面容难以忘记,有朝一日在街道相逢,使我没有勇气直视他们,毕竟,在大街上打架是令人难堪的事情,无论当事人还是看客。他们还在继续哭闹吵骂,我扭身走进了饭馆。
内心已经波澜壮阔,还能吃得下饭吗?我无法自控地猜测着他们的关系以及发生这一幕的种种原因:
他们是恋人。不知什么原因,要分手了,女的舍不下男的,内心痛到几乎碎裂。男人却不愿意苟且于女人的深爱,执意要走。于是女人一路追随,家里,车站,街道,宾馆,只要能走得到跟得住的地方,决不放松自己的纠缠。哭,闹,甚至自杀的威胁,诸如此类,种种手段,竭其所能,只要他肯留下。可是还是失败了,也许今晚就是最后的相聚,之后将永成陌路。女人崩溃了,压力已然累积到极点,她倒下了,在最后一次苦苦哀求之后倒在了冰冷污浊的大街上。昔日的体面光鲜毫无意义,甚至大街上人们嘲讽的目光、冷漠的指点、茶余饭后的笑谈都不再可怕,她,只有痛苦,仿佛全身的所有血液都是苦的,宛如沥出的胆汁。她无法决绝地走向死亡,虽然此刻活着比死亡更痛,因为毕竟年轻,毕竟对生命尚存眷恋。无法脱解,于是她撕碎体面尊严,把自己扔在了泥污中。爱是这样深,绝望都无法战胜,所以她要在最后一次,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在他和自己双重的暴力中,倾尽爱的苦汁。
他们是夫妻。男人有了新欢,移情别恋,情热如火。妻子备受冷落,她被哀伤、怨恨、愤怒塞满。得知真相,她把它们一股脑儿泼向对之付出青春、健康和梦想的男人。咒骂、哭闹、撕打,男人做了应有的忍耐。被掠夺得没有自己的女人,被抢占了最后根据地的女人,孤注一掷,竭力挽回也许已经注定的败局。可是,愤怒与痛苦夺了智慧的发挥,战争愈演愈烈。男人,终至无法忍受,夺门而去,留话给妻子:就此结束吧!面临真正的危机,女人冷静下来,她停止攻势,追上去,要把丈夫带回去。毕竟,赶走丈夫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想要把不平和委屈发泄出来。可是,为时晚矣,她的撒泼只是加剧了他与她决裂的速度加固了他舍弃她的决心。英雄穷途末路,困兽伤痕累累,一腔悲愤,呼啸而出,是最后的抗争和对命运的责问。女人纠缠在悔、爱、恨中,不惜虐待自己,用痛苦来抵抗痛苦。
他们是情人。无法直面阳光的情人,婚姻之外相逢,始知彼此才是自己想要的人。可惜恨不相逢未嫁时,无法从头来过。世事沧桑,人难免在梦想渐行渐远的路上失去勇气和力量,内心变得混沌脆弱。面对事与愿违的现实,此时此刻,这份难得的情感很容易成为救命的稻草。人海茫茫,终其一生,能有缘与之相识的少之又少,有缘相知相守的更少,能够真正两情相悦的更需前世修到足够的机缘。于是,陷在责任与欲望中难以自拔,偷情幽会,并不能解决问题,何况家庭里的另外一个已经有所察觉。何去何从?如何取舍?焦灼成一团浆糊,这份唤醒彼此生命热情和生活希望的感情居然日渐成为双方的压力。然而,男人在这样的事情上往往更多理智与清醒,他更看重他赖以生存和求取上进的社会,爱情不会轻易成为一个男人生活的全部。而爱情之于女人,却通常是那么重要,没有爱情的女人干枯、憔悴,也会因此险隘、焦虑;相反,被爱情滋养的女人容易呈现出宽容、自信、柔和。因此,不少女人为了爱情舍生忘死。挨打的这个女人,她要拥有情人,她要他成为自己的,她要他娶她,逼着他离婚。男人虽然爱着她,却始终无法舍弃妻儿,他无法在强大的社会压力面前痛下决心。经过一番艰难的内心斗争,他拒绝了,并且决定和她分手。她,怎肯就此轻易放手?矛盾逐渐升级,恋人互仇,即便有多少个悔不该当初,也难以化解眼下的局面。他开始用暴力逼迫女人离开,而她,拼死,也要最后一博。
热腾腾的面条摆在面前,食欲全然没有。两人还在门口暗处纠缠,饭馆的几个小伙计几次忍不住跑到门口看热闹,不时发出笑骂声。这个女人,到底活到何等艰难的境地了呢?难道为了爱,她一定要撕裂自己的尊严吗?
“哎,在一切有理智有天性的生物当中,我们妇女是最不幸的。少女时,我们便憧憬能遇见称心的夫君,结婚后更能和爱人长相厮守。我们总是把真正的爱情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美丽骄傲的科奇斯岛公主,一个杀掉亲兄弟、背叛父亲、逃离祖国的追随爱人的女子,美狄亚无法承受自己血一样热烈纯粹的爱恋竟然被大功告成的丈夫弃之于地。报复,不惜一切,美狄亚要用毁灭来折磨丈夫伊阿宋。于是,她亲手毒杀亲生儿子和丈夫的新欢,把用恨的毒汁浇漓的一把利剑狠狠地刺到了爱人的胸口。我们无法猜想欧里庇得斯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描绘这悲惨的一幕的?他用无比锋利的笔触撕开了潜藏在美丽与温柔之下的人性,也袒露了这样一个命题:人一旦投身爱情,将是多么危险!沉溺爱情的人、对爱情过于信奉的人是脆弱的,即便美貌智慧如美狄亚这样的女子。美狄亚把利剑挥向儿子之前,痛苦令这个曾经骄傲的公主满地打滚,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可,悲痛嚎啕、咒天骂地、几欲疯狂。当她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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