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雾的日子
我感觉还是半夜,娘就叫我起来去北坡拽草。天蒙蒙的亮着,打鸣的公鸡远一声近一声的叫唤。我嘴里嘟囔着,扣着衣扣,半眯着眼往灶屋里走,张着嘴啊呜啊呜的打哈欠。花花在灶屋门口卧着,看见了我,就站了起来,猛地抖
我感觉还是半夜,娘就叫我起来去北坡拽草。天蒙蒙的亮着,打鸣的公鸡远一声近一声的叫唤。我嘴里嘟囔着,扣着衣扣,半眯着眼往灶屋里走,张着嘴啊呜啊呜的打哈欠。花花在灶屋门口卧着,看见了我,就站了起来,猛地抖了抖身子,一些碎草就落了下来。它摇晃着尾巴到我跟前,用头蹭我的腿,差点没把我绊倒。我用腿轻轻蹬了它一下,说,去!花花识趣的走开,尾巴不停的摇着,看着我。
我进了灶屋。屋里还有些暗,朦朦胧胧的看不清。锅台上那个红瓦盆里还盛着头天晚上吃剩下的蒸红薯。两个锅都没有刷,锅盖都在后墙上靠着。我走到锅洞门前,在那堆乱蓬蓬的柴火上摸索了一会儿,那到了那个鱼鳞袋子,往胳膊下一夹,就出了门。花花一声不响地在我后面跟着。
夜里起了雾,这一会儿正浓。飘着乳白色的雾在我的周围环绕着,叫我不敢走快。头天后晌下了场雨,地上还没有干透,脚踩上去有些湿滑。花花不时地四处看着,一会儿找不见了影子,一会儿又嗖的一下窜到了我前面去了。
村子里已有些动静了。隐约有了人的说话声,咳嗽声,从雾的那一边传过来,听上去有些怪怪的。
沿着村边的那条小河,一直往北走,再拐上村后那条宽一点的东西路,我就出了村子。
我们这个村子在以前是个寨,围绕村子一周建有寨墙,一丈多高,三四尺宽。贴着寨墙内外各有一条人工河,大家叫它们里海子,外海子。现在一些上岁数的人还是这种叫法。有关当年土匪趁夜偷袭我们村的故事老辈人如今讲来还是头头是道。那些年竟没一个土匪能摸进寨子。他们说,要不是土改那阵子把寨墙推了,现在还稳稳当当的呢。老人们都摇头叹息,那寨墙可是结结实实的垒了两年哪,那帮人都累垮了。
爹的额角上有一个黄豆大小的疤,他多次给我说过,那是小时候和人追逐时在寨门角上磕的。于是,那个寨门就一直在我的脑子里晃悠,我就想那寨门是个啥样子。
老人们还经常说起寨门口那棵柳树,树身几个人都抱不拢,谁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种下的。一到夏天,铺散开的枝叶能遮蔽了半边天。站在七八里外就能看到的那棵柳树,而那树下面就是我们村。
现在寨门是没有一点踪影了,可那棵大柳树还在。
每到吃饭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就端着碗夹着馒头,三三两两的往寨门口聚拢,大柳树下就有了一片一片的人。有蹲着的,有脱了一只鞋垫到屁股下坐着的,有的就直接坐到地上。有的是爱说,有的是爱听,往往都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因为在一处的都是本村人,所以要是说些光彩的事儿,那本村的就多些,谁家的媳妇懂事儿,会说话,谁家的孩子长得好看,谁家的庄稼这一季长势好;而要是不好听的事儿,那就只捡左右邻村的说了,谁谁一辈子没干过正事儿了,谁家媳妇跟人跑了,谁谁遭了报应了。大家就那么吃着,说着,笑着,其中掺杂着呼噜呼噜和咯吱咯吱的吃饭的声音。在农闲的时候,一顿饭能吃上一两个时辰。这顿饭吃完了,也就挨着下一顿饭了。
以前爷爷还给我说,他年轻的时候,有时大家在大柳树下吃饭,树上就有嘎嘎的老鸹叫,很难听。有人捡起地上的土坷垃往上砸那些黑老鸹,它们就扑楞楞飞跑了。在下一回吃饭的时候,树上又有了老鸹叫。大家还没来得及往上看,那个扔坷垃的人的碗里就啪的一声掉进一个东西,一碗热汤溅了一脸一身。往碗里一看,是半截曲蜷着的花长虫。一帮人都吓得脸变了色。那以后,好长一阵子就没人再去大柳树下吃饭了。那树上就有了好多个铁锅大小的老鸹窝,黑鸦鸦的,像是恶鬼的眼。
夏天的暑热已褪去了,清早的天显得有点凉。我打了个寒颤,忘了多穿件衣裳了。
村子外边,雾看上去越来越大了,一团白茫茫的,就只看清眼前的一小片地,叫人感觉透不过气来。不远处偶尔会有一两声咳嗽,那是些上了年纪的人,睡不着觉,就起来去地里转转。花花也不知道又跑哪去了,我轻轻叫了两声,也不见它回来。
外海子的水面上,一缕缕的薄雾在轻轻的游动,小河像是烧热了的一锅水。那水是不是热的?我不知道,从来没摸过,可能是温的吧。
又往前走不多远,就看到小河的边上又一溜光滑的斜坡,那是有人经常下到河边洗脸洗手踩出的台阶。我走到那个下坡处,就站住了。我想下去,摸摸那水,趁着再洗洗脸。我就把拿着的鱼鳞袋子放在路边,用一块土坷垃压在上面,就顺着那个坡下去。脚下湿漉漉的,我试探着往下移动着脚,手抓着坡上的草杆子。
忽然,脚下一滑,手也抓不住了,我的身子贴着地,就往下滑。好在这个坡也不长,有两人高的样子,也没多大的冲力。在小河边的平缓处,我停了下来。身上还粘了一片一片黑黄色的泥。我用手把衣服上的泥巴揪下来,甩到一边,又擦了擦,也擦不干净,不管它了。
河边上垫着几块碎砖头,我就踩在上面蹲下身来,眼前的雾气淡了好多,只是在远一点的水面上飘着。顺着河道看去,被雾笼罩着的外海子就成了一个没有边际的黑洞。我把手轻轻的插入水里,不是温的!有点凉!我撩起水往两边泼了泼,就洗了洗手上的泥巴,又倾着身子洗了把脸。忽然,我感到身后有响动,呼哧呼哧的,我心里一哆嗦,忙扭过头,没有!啥也没有!就只有那个鱼鳞袋子在那路面上。四周寂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没有鸡叫了,没有咳嗽声了,就只有一团团越聚越浓的白雾。这时,我突然想到,四周就只有我一个人,就我一个人!有什么东西正看着我,正朝着我走过来。
我的脊背一阵阵发紧,头发都要直起来了。
我快速站起身,就要往上跑。就只是在我一扭头的一瞬间,我眼晴的一丝余光扫到了水面上的异样。我又回过头,定睛看去,水面上有个东西,黑的,在那浮着。啥?啥东西?那东西正往我这边移动。啊!衣裳!头发!人!那是个人!我的心就要蹦出来了,赶紧转身爬上坡。那一刻,两脚就像不是我的,一点也使唤不住。一下下往下滑落,爬上,落下。爬上,落下。我嘴里啊啊地叫着,那不是人的声音,我从来也没出过那样的声,也没听到过那样的声。我就感到背上有啥东西在抓住了,叫我往下拉,往水里拉。我拼命的往上爬,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坡上挖出一个一个的土坑。我哭着喊着,娘啊!我的娘啊!
我疯狂的叫着,发出混乱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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