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对我许下
一句非常温柔的诺言
而那轮山月
曾照过她在林中　年轻的
皎洁的容颜

用芳香的一瞬　来换我
今日所有的忧伤和寂寞

在长夜痛哭的人群里
她可知道　我仍是啊
无悔的那一个

——席慕蓉《无悔的人》



有一种人，即使你忘记了她的样子，忘记了和她在一起的每个细节，但是，只要想到她，心里就顿时有了勇气和温暖。

对池信来说，舒沁就是这样的女孩。

池信如死灰般在家待了六年，一步也没出门。每天昏昏沉沉，目光呆滞，眼神望向已恍如隔世的时空——

那一晚，月亮爬上山峦，她的纤手像朵白云在他手心里飘，林间湿漉漉的雾气温柔地笼罩在两颗芳草一样的心中。朦胧岁月像水一样流淌。那一晚，他们约好，今生的每个晚上要一起看月亮，直到他们哪里都走不动。她求他，一定要活得比她长久，她不愿忍受一个人的孤独。他答应承担下所有的痛苦和寂寞。她满意地倚在他肩上。

一个月后，她提着行李箱离开穷山僻壤，独自去外地求学。每个有月亮的晚上，她把月亮留在画纸上。每个周末，这些月亮就会在他的房间全部升起。

然而，三个月后，她寄出的月亮全部飞了回来。而且还有一封像当时的北风一样让人瑟瑟发抖的信。信中只有七个字：我走了，再也不见。她的天空顿时塌了。顾不得校纪校规，立马坐上两天的火车回到故乡，却连他的影子也找不着，空留下依然湿漉漉的树林。她耳边回响着他的每一句话。他说不会让她孤独。她抱着双膝，独坐山岗，不言不语，风吹不动，任自己被寒冷吞噬。

很快下起了雪。于是，她相信冬天是悲哀的季节。很多帅气的男生追求过她，可总嫌不如池信老实朴素。虽然她不知道池信为什么消失了，但还盼望着他再次出现。

直到有一天，池信来信，说他已经结婚。只求她也快点定好终身，这样他才能安心。看到信时，舒沁还和室友有说有笑，后来很快睡去。然而，午夜醒来，却默默哭泣。第二天装病不去上课。

时间一晃四年。池信虽然偶有信件，但从来没留下地址。舒沁也终于接受了同班的一个男孩，打算一起去南方打拼。

池信知道这个消息时又过了半年。在舒沁的学校，还有一个同乡的朋友。

池信坐在轮椅上，在纸上写下：山川从此变得黑暗，日月从此变得枯萎，思念从此断了根。亲爱的你，我的世界可以永远黯淡无光，为你，永不后悔。

泪水化开了墨迹。池信反复读着，然后把它撕毁。

四年前，池信为了醉酒跌下山的舒沁爸爸，在山脚，当一块巨大岩石滚下时，他推开了舒沁爸爸，自己压在了岩石底下。

他在轮椅上坐了四年。每天靠着对舒沁的回忆来获取安慰和满足。对于人生，他已经毫无信念。既然给不了她幸福，与其糟蹋她的一生，不如放手。她承受的孤独只是一小会，更大的一生的孤独他独自承担。

当然，这事他恳求过所有知情人不告诉舒沁。

父亲给他买了古筝，作为他每日消愁解闷的工具。他想要什么曲谱，父亲总能找来。他一直很奇怪，父亲小学都没读过，一点音乐常识都没有，而且他那地方也没卖曲谱的书店，怎么能找到许多难找的曲谱？不过，既然心死了，这些疑问也就毫无兴趣了。

母亲突然也变得高雅起来，每天会给他买一束芳香的百合。向来勤俭不舍花钱的母亲也这么花得起钱？池信同样不去想这个问题。

就这样又持续了两年。陆续收到舒沁的信。据说还是母亲把地址告诉了她。信中说她已经结婚。但是，她很想看看他的新娘长什么样。她要看他的新婚照。

而同时，亲戚们也开始给他说亲。他们都说无法照顾他一辈子。希望有个贤惠的女人将来可以替他们照顾他。他经不起长辈们的轮番轰炸，但是又怕耽误了好姑娘，就让他们去找个全山村最差的女孩来。

果然是最差的。据说是被大火烧坏了脸，连声音都哑了，整天带着面具，说不出话。池信听说，觉得这样还和自己条件相配。于是去相亲了。

见到姑娘的时候，池信就在责骂自己了。因为他看到姑娘的身段就会想着好像和舒沁仿佛，看到她也戴着月亮面具，就想着会不会是舒沁画的，面具下的脸是不是和舒沁一样。他痛恨自己怎么可以面对一个女孩心里却想着另一个女孩。不过既然身材像舒沁，对他心理来说，也是一种补偿作用。

父亲推着他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了一个老爷爷也坐在轮椅上，一个老奶奶推着他。两人在夕阳的红晕下都显得神采奕奕。他心里忽然一震：当初放弃舒沁的做法真的是对的吗？

父亲看出了他的心思，把他推到那对老夫妻面前。

“爷爷，你没想过奶奶跟着你一辈子会吃苦吗？”

“这得由老婆子自己说了。不过孩子，如果我当年放弃了她，我只认为是自己懦弱，求自己心安。”

“老爷子说哪里话。小伙子，苦不代表不幸福。有些苦，吃着心里甜，有些享受，却是心里苦。和老头子在一起，再苦也是幸福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按自己的意志活着。小伙子，你以后找对象，一定要知道，她要的是怎样的幸福，不要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