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没有？邱局长要高升了！”这天上午，冯女士一进办公室就对同事杨女士发布消息。杨女士坐在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正在看报纸。
已经快九点了，冯女士迟到了近一个小时。不过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七点多钟已经打过电话，叫杨女士代为签到了。她们早就约定了得互相照应，比如签到这事，谁有事要迟到就打电话让对方代签。其实，即使她们没有按时签到，谁也不敢为难她们的，她们可是让人生畏的官太太——冯女士的丈夫是县委组织部副部长，杨女士的先生是县纪委副书记。
她们俩年龄相仿——冯女士四十七岁，杨女士四十六岁；俩人都只有一个孩子，也都上大学了。别看她们都是“奔五”（快五十岁）的人了，但俩人依然打扮非常时髦。穿高跟鞋、低领衫、短裙子，烫染头发，涂脂抹粉，喷射香水是必须的，三天两头（上班时悄悄溜出去）进时装商店挑衣服、成天浏览淘宝网购衣服也是必须的。她们互为对方的试装镜子。她们原本并不漂亮，但经过包装之后，俩人显得花枝招展的，也算是单位里的“一道风景”了。
她们所在股室叫社会保障股，是财政局内设的一个重要机构，主要负责全县社会保障资金的预算、拨付和管理。全股一共三人，两个办公室。她们俩同是副股长，在同一间办公室办公，股长在隔壁，单独一间办公室办公。
“真的假的？不太可能吧，邱局长才来财政局一年多哩。”杨女士听了冯女士发布的重磅消息，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抬头看着她，露出惊疑的眼神。
“信不信由你。”冯女士从茶几上拿起电热水壶，走到饮水机旁盛水，准备烧水泡茶。她喝茶很有讲究，一年四季不同：春饮花茶，夏饮绿茶，秋饮青茶，冬饮红茶。现在是夏天，她要泡的是绿茶。她也曾经对人讲过她的“茶道”：春饮花茶帮助散发冬季积于体内的寒气；夏饮绿茶可以消暑、解毒，秋饮青茶益于去火、降燥，冬饮红茶能够补益身体。
“那么邱局长高升到哪？”想起曾有传言说邱局长的母舅是市委副书记，又想到冯女士的丈夫是县委组织部的，这方面的信息可能比较灵通，杨女士没有同冯女士争论下去，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问。她喝茶也很有讲究，一日四时不同：早晨喝白开水，上午喝绿茶，下午喝红茶，晚上喝枸杞茶。现在是上午，这会儿她与冯玉屏一样喝绿茶。她也曾经对人讲过她的“茶经”：早晨喝白开水，利于体内排毒；上午喝绿茶，帮助防癌降脂；下午喝红茶，有益消化杀菌；晚上喝枸杞茶，可以补肾养颜。绿茶一定要上午喝，因为绿茶中咖啡因含量较高，早晨喝会造成胃部不适，下午和晚上喝会影响睡眠质量。
“这个，现在还不知道。”冯女士摇了摇头说。
……
过了几天，市委组织部果然派人来考察邱局长。贴考察公告、召开全局干部职工大会进行动员和民主测评、找中层以上干部个别谈话……考察程序半天就走完了。
又过了半个多月，杨女士从市委机关报上看到了“拟任副处级干部任前公示”，邱局长的大名赫然在列。“那么谁接任财政局长呢？”这个疑问立即从她的脑子里蹦了出来。
第二天上午，冯女士一进办公室就神秘地跟正对着小镜子梳弄睫毛的杨女士说：“你听说没有？鬃镇的陈书记来当局长呢。”
“是你那‘被子’给你这‘席子’透露的消息吧。”杨女士没有停下她手中的活，只是地笑着说。
“去！你老公才是‘被子’，你才是你老公的‘席子’。”
“鬃镇是个小乡镇，书记调任大科局一把手可是重用。不过不可能吧，鬃镇的环境污染治理不力刚受到县里通报批评呢。”杨女士依然梳弄她的睫毛。
“通报批评怕什么，只要有靠山。听说呀，陈书记的岳丈大人的一个老战友是省里的一个头头呢。”
说到靠山，杨女士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这里面的猫腻。
……
下午，她们难得的同时签到上班来到办公室。还没有放下挎包，冯女士就说：“我听说呀，县审计局刘局长也有可能过来当局长呢。”
“刘局长过来当局长？审计局不是不错吗？”
“是不错，但比起财政局来可差远了。审计局是监督资金的，财政局可是分配资金的。监督资金的，大家离他远远的，生怕被他发现什么问题；分配资金的，人们跟得紧紧的，唯恐自己的钱拨得少了。财政局的权力可大啦，局长是个大肥差。这个你是知道的，装什么糊涂？”
“那他又有什么靠山？”
“听说他有一个亲戚是市委副书记。”
“哦。”
……
隔天上午，杨女士从别的办公室串门聊天回来，对正在兴致勃勃地逛淘宝网店的冯女士转播消息：“听说我们的吴副局长也有可能就地提拔当局长。”
“她？不可能吧。她就是人漂亮一点，没什么靠山的。”冯女士头也不抬地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漂亮就是她的本钱，可以给她挣得靠山。去年9月，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王鬃不是下来考察财政工作了吗？她也参加了陪同，王副市长与她单独干了好多酒。听说后来他们一直有来往，关系好得很。”
“啊。”冯女士有些吃惊，视线移开了淘宝网店。
……
半个月之后的一天，县委召开了全县副科级以上干部大会，市委组织部一位副部长在会上宣布了邱局长等人的任命。邱局长升任副县长。由谁接任财政局长，成了个大悬念。由于县财政局长是县管干部，要由县委作出决定。
但时间过去了三个多月，新任财政局长是谁依然没有宣布。人们感到有些奇怪了，茶余饭后纷纷猜测原因。
一天上午，先来上班的冯女士就对迟到的杨女士说：“听说了吗？确定财政局长人选让县委赵书记头痛得很，那些个财政局长争当者的背后靠山，他哪个也得罪不起，于是就采取了拖延战术，让邱副县长暂时兼任财政局长。”
“副县长可以兼任财政局长？”
“可以的。除了人大是监督机关，领导不能兼任政府部门职务之外，党政领导、政协领导都可以兼任的。”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总不可能让邱副县长一直兼下去吧。”
“是啊。考验赵书记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