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后，认输之前，我只有你
一、
吴尘把订婚戒指戴到李欣如的左手。众人鼓掌欢呼，一派喜气洋洋。而他却屏住呼吸，试图摒除周围的嘈杂声响，仔细聆听，左边的胸膛，有没有传来什么声响。
旋即失望。
没有。没有耳根炽热，没有心如鹿撞。
吴尘无声叹息。情愿交付一辈子的自由，却换不来哪怕一点点的心慌。
低下了头，吻上欣如那铺满泪光的脸颊。泪水因饱含幸福而透着清甜，可吴尘闭上眼，从口到心，好一阵的酸。
他失去了再为某人心跳的能力。
从四年前，失去了颜嫣的那一刻起。
二、
如果说青春是场莫名其妙的大爆炸，对于吴尘而言，颜嫣就是那一小撮催化剂——唤醒他，预热他，引爆他，然后摧毁他。
要是那一瓣飞絮没有黏上吴尘的角膜，他没有被迷了眼，球没有踢出界，他没有钻到操场边的柳树林捡球，就不会看到抬头望天的颜嫣，然后爱上她，失去她，恨死她，忘不了她。
大三那个暖春，漫天飞柳絮的午后，颜嫣站在树荫里，黑发飘长。头顶分出一小束，扎了一条浅绿的长丝带，混在乌黑的发丝之间，说不出的灵动。
那一刻吴尘觉得那一头的乌丝在唱歌，“那些日子里你总说起的女孩，是否送了你她的发带……”
不过是初夏，吴尘却一阵燥热。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上去搭讪，队友的吼声早已透出了不耐烦：吴尘！球那？！～
这儿那！
吴尘故意抬高嗓门，回头偷眼看那女孩，仍是抬头望着枝叶间隙上的蓝天，心无旁骛。
裙角飞扬，身形纤纤。
三、
吴尘丢了魂儿。哥儿几个都怀疑他是不是碰见了摄魂女鬼，这让吴尘更加焦躁。他后悔没有打个招呼认识就离开了，这偌大的校园，到哪里找去？
他无数次的去到偶遇到她的那丛柳树林，却再没见到过她。一时间吴尘觉得自己好笨。想聊斋里的书生们，每逢艳遇，都能泰然自若谈吐不凡，大大方方的和心仪的女鬼谈个恋爱，自己怎么能那么木呆呆的看了一眼就走了呢。
忽然打了个激灵，恋爱？不过一面之缘，怎么一下子就跳到了恋爱！
大三了，室友们早已经过了或暗恋或热恋或失恋或饥渴的心路，唯独吴尘不入此道。以至于大二时，室友兵子带头，集体将他劫持到浴室，从上到下捏捏点点验明正身，怀疑他是小鸟飞了的男人或切了胸部的女人。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吴尘差点翻脸。但那时候的他，确实没觉得周围的女生有什么可爱。尤其是那些对他主动放电的女孩子，吴尘总觉得她们有点花痴有点俗。
大概每个俗物都在期待，一场超凡脱俗的恋爱空降而来。沉溺其中近乎晕厥，天崩地裂然后风花雪月春暖花开。直到结局到来，让现实告诉自己，抛开你以为是的爱情，哪里会有什么不俗存在呢。
从此，走在校园里的吴尘不再一味低着头想下顿吃饺子还是凉面，而是伸长脖颈四下搜寻，那条系走了他魂魄的绿丝带。
四、
很多东西就是这样。你左顾右盼，坐卧不安，朝思暮想的寻，它就是不出现。可不经意间抬头，咦！就在那里！
大三下，班上女生组织的美食社团要在校园文化节上布置摊位，叫男生去女生宿舍帮忙搬东西。那时节，除非经过特别允许，女生宿舍男生严禁入内。越是禁止越容易诱发蠢蠢欲动。男同学们把女生公寓看作伊甸园?——神秘、美好，透着温馨。有机会踏足于香闺，简直就是一种福利。
而吴尘另有意见。他曾经帮女生搬行李去过，女生寝室又如何，被子一样不叠，袜子一样攒着不洗，垃圾也是乱扔一气，很多地方跟男生一样邋遢，连小强都跟男生宿舍的差不多肥硕，有什么区别。
社团骨干小麦住五楼，吴尘楼上楼下跑了四趟总算把东西运的差不多了，刚想回去，小麦一拍脑门，还有一盆萝卜泡在水房里！
吴尘摇头叹气，说什么也不自己去。
小麦，你跟我一起去。
你自己去呗，我懒得上去。
不行，万一有人在水房洗洗刷刷……
哈哈！那不正好，最好脱光光的，你还能饱饱眼福。
别废话，快走。
……
不一会儿，小麦走了出来，就有一女孩在洗头，你去吧，没事儿。
吴尘小心翼翼的走进水房，端起泡着一大盆萝卜的水盆，快步往外走。然而经过那女孩身边时，无意一瞥，水龙头上，飘着一抹鲜绿。
吴尘立刻立定，眼神胶着，失声轻唤：女鬼！
颜嫣抬起头，将湿漉漉的发丝拨到一旁，一脸茫然：鬼？在哪儿呢？
吴尘第一次看到了颜嫣的正脸。素颜上水珠成串，宛若朝阳里沾着雨露半开的花。
一眼万年。
五、
在他们经常碰面小花园，吴尘告诉颜嫣，那次在水房，他一下子想起了发哥拍的那条洗发水广告，就是百年润发那条。
在遇到颜嫣之前，他只想要做发哥那样的硬汉；遇到颜嫣之后，他意识到他需要一个广告里那样长发飘飘的姑娘。
颜嫣皱皱鼻子，调皮的说，还说呢，也就是我，换了别人，人家不大叫一声把你耳朵震聋了。
哈哈。吴尘露出一排洁白的牙，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颜嫣睁大了眼睛，忽闪着好看的长睫毛。
要像那帮女生似的一惊一乍的，你就不是你了。
切，不要一副很懂的样子，颜嫣嘟起了嘴，我会……
你不会。因为你是我喜欢的，我知道你的样子，你不会。吴尘目光如炬。
零三年夏天，颜嫣大二，吴尘大三。在他们相识两个月后那个夏末的傍晚，太阳早已落山，颜嫣却被吴尘脱口而出的告白晒红了脸。
六、
吴尘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了头，伸了个懒腰。下午定好了和欣如去试婚纱，他得加快速度在中午之前把工作做完。
时间已是零七年的初春。北京还是北京，吴尘还是吴尘，可又好像不是了。
欣如把一套又一套的礼服穿在身上，孩子般的雀跃，跑到吴尘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问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吴尘微笑，好看好看，都好看。
他知道他的回答近乎敷衍，反应也有点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