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早晨，得知姨父病逝的消息后，我和母亲匆匆赶到姨父家。姨父今年七十九岁，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今年夏天住院后，一直没有出院。如今，他的去世也算是寿终正寝吧。
来到姨父家，姨妈拉着母亲的手抽泣着，“这才搬进新家几个月，该他享福的时候，他又先走了。”这大半年，姨妈既要忙于新房装修，又要在医院奔波，长期的操劳令她消瘦了许多，头上也新长出了缕缕白发。“我们两人从没离开过，现在他走了，撇下我一个人……”老伴去世的悲痛，让她显得更加苍老。
姨妈的四个儿女都已成家。这几年，孩子们各自忙于工作，除了小儿子外，住得都离父母较远，对照顾父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照顾姨父就全靠姨妈一个人。“他住院这大半年，我也没安定一天。国庆时孩子们回来也没个休息，还要帮着忙里忙外。”说起姨父病时的情形，姨妈连连叹气，但说起昨晚在医院的情景，姨妈却是泪如雨下。
“我在医院急得要命，可一个孩子都找不到。”昨天，姨父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姨妈焦急地拨打小儿子的手机，小儿子的手机却关机了。姨妈又拨打小儿媳的手机，接通后却听不清声音。大儿子和女儿都不在本地，二儿子出差在外。心急如焚的姨妈央求医生多抢救半小时，她抹着泪，用颤抖的手拨打着二儿媳的号码。家里的座机设置了快捷键，她对每个孩子的号码都记不太清楚。这会一着急，加上年老眼花，那11位号码颠来倒去的总按错。最后，姨妈总算打通了二儿媳的手机。但等孩子们赶到时，姨父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急得连医生说什么都没听见，到最后医生还怨我，说再抢救也是白花功夫。”“我身边一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打小儿子手机，他又关机了。”近七十岁的姨妈象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对前来看望的阿姨们哭诉着。一行行泪水从她红肿的眼眶中涌出，流在消瘦的脸颊上。对她而言，老伴的去世已让她悲痛万分，医生司空见惯的责备无异于雪上加霜。而在自己最焦急无助的时候，孩子的手机关机，更令她倍感伤心绝望。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老伴命悬一线的时候，在最需要亲人的时刻却遭遇关机。那一刻，“关机”是世上最残酷的字眼，是亲情的大门触手可及却无法开启，是一把冰冷的刀子无情插入心底。
帮着料理完姨父的后事，姨妈哽咽的声音还在我耳旁响起。如今，先进的通讯网络为人们提供着快捷的服务，让远隔千里的亲人朋友有了近在咫尺的感觉。随着移动通讯设备的日渐普及，人们对它的依赖性也越来越强。网络信号有强有弱，亲情的天空却不应有盲区。如今，我们都人到中年，父母也年事已高。做为儿女，在常回家看看的同时更该多一点细心，及时充电，保持开机，让亲情的连线畅通无阻。让年迈的父母在最需要我们时，能感受到亲人的支撑，而不是在亲情发出紧急呼唤时，遭遇一次次的关机。
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的发展，城市独生子女大量涌现，4+2+1的家庭逐年增多，社会对临终关怀的需求越来越强烈。近年来，我国先后有数家医院开设了临终关怀的服务。但细细想来，临终关怀的对象不应仅限于生命濒危的病人和老人。逝者的亲人和家属——尤其是体弱身衰的老人更应成为被关怀的对象。
生命是一条单行道，每个人都会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每个人都会面临失去亲人的剜心之痛。生死一线间，人是极脆弱的个体。做为医疗机构，在对死者开展临终关怀的同时，是否也应对死者家属给予适当的帮助和抚慰？我想，如能二者皆顾，对死者和生者都是最人道的关怀。
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愿逝者得以安息，愿生者的眼泪里少些无助和绝望吧。
2007-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