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犯，在我的印象中，他们不是杀人越货的歹徒，就是杀人放火的强盗，他们定是些一脸横肉、满眼血丝、心狠手辣、凶恶残暴、十恶不赦、死有余辜的人。杀人凶犯，我也只是从电视、广播、报纸、杂志上看到他们的凶残狠毒，在现实生活中，至到我退休之前，和他们零距离接触，一次也没有。
退休后，一次下乡，却见到一个活生生的杀人凶犯。不过，这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次，几个喜欢舞文弄墨的退休干部到一家农场参观，在食堂里吃完饭，有人指着一个上灶的厨师说：“他杀过人，刑满释放，在这里就业。”杀人？我从未直面过杀过人的人，引起我极大有好奇心。仔细看看他，脸上红润微胖，慈眉善目，一脸的憨厚，从他的脸上怎么也读不到这个人曾是杀人凶犯。
主动接触他，他倒也十分的随和。当然，也不能直奔主题，问他为何杀了人。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我们一起看了一场电影，是故事挺苦挺悲的《血碑》，本分善良的一家，有几个人被杀害，我说：“这部电影，也真够感动人的。”他说：“无辜地被人残暴地杀害，真可怜呀！看着，看着，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了，一条手帕全湿了。”这样一位心地善良富有怜悯心同情心的人，怎么会拿起刀来去杀人呢？
我不想触动他的痛处，心里又放不下这件事，碰巧农场的宣传干事熟悉他的事，讲了他杀人的前因后果。这人姓郑，和媳妇在城边上开了一家小饭店，小本生意，倒也赚了几个钱，晚上逗逗孩子，一家人常也是欢声笑语。可是，不幸却悄然地来到他的身边。有个单位的小头头，常来这里吃饭，吃了饭，又常是说“赊帐”，不给钱。这，他都忍了。后来，这人看他的媳妇有几分姿色，一天，趁他晚上没在家，竟然强暴了他的媳妇。媳妇向他哭诉，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后来，那个小头头还是来，并威吓他的媳妇：“你敢怎么的，我用一个小指头，就能把你男的碾死！”小两口想带孩子逃离这个地方。可这天晚上，那个小头头又来了，一点都不把有点懦弱的小郑放在眼里，甚至当着他的面，对他媳妇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小郑急眼了，和他吵了起来，小头头仗着自己是个官儿，竟然出手就是一拳，重重地打在小郑的脸上，鼻口出血。小郑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拿起菜板上一把尖刀，这样便成了一个“杀人凶犯”。
原本善良的小郑，本应被呵护的善良，却被蔑视，被恫吓，被践踏，被蹂躏，竟也拿起凶恶的刀。但善良毕竟在人的心底深处，毕竟遮挡不住，已是老郑的这位厨师，现在，不依然是一脸的善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