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年代

英雄年代

后老子杂文2025-08-24 17:45:47
初唐的静默易水,距离战国风云的易水已经有了多少年了——骆宾王已经记不得具体时光差距了。这时代太纷乱。天下初定。唉!在烽火的动乱时代人的记忆仿佛很快衰老残缺。你力图忘却的偏偏记住了;你努力记住的偏偏忘却
初唐的静默易水,距离战国风云的易水已经有了多少年了——骆宾王已经记不得具体时光差距了。
这时代太纷乱。天下初定。
唉!在烽火的动乱时代人的记忆仿佛很快衰老残缺。你力图忘却的偏偏记住了;你努力记住的偏偏忘却了。
荒谬!
这还是那条名叫易水么?是燕太子丹诀别荆轲的易水么?怎么今天看来水尤其沉默,吞噬了什么。
白衣在燕赵北地的大风里凛冽飘摇,死亡吻上白衣的气息。白衣在这送别一刻凝固成历史悲哀的眼泪。永远永恒在那里。
厚重的白衣,将士悲壮的眼神,风里纠葛不清的是易水的暧昧太息。
同仇敌忾。男人血气。整个过程是英武的,雪的。易水翻腾,心事涌动。
明天……明天……
走了。怒发冲冠的人们目送,热泪激动,鲜血沸腾。
希望!荆轲是唯一希望!
酒是上等的杜康。知己的酒。
荆轲知道。
殷切燃烧起来。该走了。那血色会焚毁我,寸骨不留。
在被送上祭坛前,荆轲略微想起一个女人。模糊的。柔情的。可是已经不重要了——和国家复兴消灭暴秦相比女人算什么!女人就是被用来牺牲的。
骆宾王掬了一捧易水轻轻喝下——那是壮士的鲜血啊——多少年了依然鲜艳刺激妖娆妩媚!
空气里的尘埃落尽,骆宾王再次看一眼易水湖畔,清冷幽幽。水在这个深秋初冬时分是寒彻骨髓。有蚀骨的剧烈疼痛。
颤抖。七尺身躯颤抖。
他看见多少岁月不能磨灭的传说——那个刺客。
那个时候没有人预言结局,但刺客结局注定是悲。
秦王假使被刺死,那么还会有无数秦王。总得有人来做这个“秦王”——无论唾弃抑或颂扬。
中国需要这个人。
骆宾王当然不会去细细考辨这个事实,因为他早已知晓。现在他只是要时间来体味那个英雄的年代。
初唐也是英雄的年代,但是人们往往更喜欢去幻想古代的英雄传奇。因为无所凭借,思想天马行空,任意驰骋,奔放自由。
同时代受到太多限制。很难有激情品评。
易水,这道刚阳的水,横卧北国苍凉的天地,茫茫的烟,落日孤城,孤独。
英雄的孤独。
骆宾王再掬一捧易水,无限悲情地念道: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水犹寒。
他的手拈不住一片落叶。
是冬了。他敞开白衣。亚麻质地。
抹胸一样的残阳喘息着落入黑夜的手掌。
易水浑浊的泪翻腾。老了——等了那么久!你终于来了。
是的,我来了。
还记得那个光辉却绝望的时代么?
记得。
古今第一刺客从我身边走过,饮尽杜康,踏上远方不可知的冥冥。没有悲伤,没有感情牵绊。走得决绝。一个男人刀锋般的尖锐与凛冽。就跟那天的西北风一样性感到无药可救。
我看见了……他的白衣是女子泪水滴就而成。亚麻质地。颈上的玉只有一半。还有一半给了爱情。
脆弱而坚韧的爱情。
是的。女子自尽于刺秦失败之时。
属于人间的爱情死亡蒸发,史书没有任何关于那名女子的记载,没有。但我始终知道她的存在,就像我知道今晚会落今冬第一场雪。
我感觉到她不死的柔情……虞姬死在西楚霸王面前,用死亡为他祝酒;这名无名女子只是静静消失在一个冬日午后。很灿烂的光线跌碎在她柔软的发质上,淡淡的金。她的眼一直望到浅灰。
听!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易水睡了。
骆宾王拔出长剑挥舞一天一地的寂寞。
文人的落寞。
古典英雄是寂寞的;古典美女是寂寞的,而我——又能如何?
杜康洒满衣襟。
他掏出古埙——藏了很久的埙。班驳的色泽。黯淡的光辉。
是楚辞的氤氲。
南方气质。
南北气流冲撞融合最后是西风飘零。
他拍拍尘灰,呜咽吹来。
没有高渐离,没有筑。
这里只有他骆宾王,只有埙。
他走了很久,直到他被雪湮灭在背景里。黑发在飘摇。
寻找。
结果已经不重要了。过程是全部。
就像死亡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活。
长安依旧繁华,隋的烟花燃放在夜空,绚丽妖冶,人开始在动乱中安稳下来。
朝代与朝代一开始总是没有区别的,一样的艰苦朴素,君主一样的鞠躬尽瘁。战士的勇气还残存着,高歌的机会还是有的。
刀剑挂在墙上滴血。
生不逢时。
他忽然难受得呕吐起来。却始终没有吐出什么。
骆宾王在虚浮纤弱的初唐突破。骨气。[1]
与初唐宫廷诗人御用性不同,在帝国初兴的时代气息与独特的身世遭际中形成的健康的儒侠互补的人格精神,崇尚雄词健笔的诗学理想,结合了儒家的功名理想与任侠尚武的民间性,诗歌华彩而不伤气骨,刚健,引领唐诗走出了六朝低迷轻艳诗风低谷。[2]
黑格尔说东方文学的美是“神经衰弱的美”(《历史哲学演讲录》),中国古代诗歌多呈阴柔之美,唐诗的大量作品相对的挺拔健举而不流于卑弱,具有一种刚健的特质是其引人注目的一个重要原因。[3]
“教历史上第一位英威的女性破胆的文士,天生一副侠骨,专喜欢管闲事,打抱不平、杀人报仇、革命、帮痴心女子打负心汉,都是他干的”,骆宾王是一个侠客的形象。抒情主人公形象有别于魏晋以来沉迷声色、熏香傅粉、刚气都尽的门阀士族形象,呈现为虎虎生风、刚健孔武的英雄侠少形象,进而形成诗歌遒壮飞动的审美风范。“一气挥洒,怀古苍凉,劲气直达,高格也。”(俞陛云《诗境浅说续编》)[4]
有着为社会气象和社会理想所焕激起来的热情和意气,看重建功立业对于人生的价值、地位和意义。等待的是风云际会独特的社会心态又影响了审美心态,意气飞扬却不颓废,有时甚或有点悲壮感。[5]
骆宾王对时间的解脱方式是不同的。他并没有像魏晋时期的那些诗人那样,采取对时间对人生的游戏态度。骆宾王对时间、对人生、对社会始终抱以积极的态度。[6]
借怀古以慨今,诗化典故,用典婉转清空,了无痕迹。[7]
他们说这首诗是唐初五绝成熟的标志。[8]
是真英雄能自本色,是真名士能自风流。
倜傥才情。
其实那年,在易水畔,没有送具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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