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上梅枝
杭一苇初次见到梅枝是在开学伊始的全校教职工大会上。校长依次介绍新来的大学毕业生与大家见面。当叫到“梅枝”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个清瘦秀丽的姑娘站了起来。她的一根乌黑油亮的长长发辫从颈后绕到胸前。杭一苇很多
杭一苇初次见到梅枝是在开学伊始的全校教职工大会上。
校长依次介绍新来的大学毕业生与大家见面。当叫到“梅枝”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个清瘦秀丽的姑娘站了起来。她的一根乌黑油亮的长长发辫从颈后绕到胸前。杭一苇很多年没有见过女孩子留如此长的辫子了,心里微微吃惊。她穿着月白短袖上衣,黑色短裙,圆头偏带黑布鞋。一侧衣襟上落着一枝粉红色梅花,因为浑身的色彩过于朴素,所以尤显得这枝梅花艳丽饱满。
杭一苇不由得笑了笑,都什么时代了,这身装扮竟像是一个从遥远的五四时代走出来的女学生。梅枝在穿着打扮上的“返旧落伍”和“不合时宜”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他们在一个年级组。梅枝的办公桌在靠窗的角落里。窗下有数株梅树。
在办公室里几乎听不到梅枝说话,除了课间偶尔有学生来问问题,能看到她在轻声细语给予解答。她的沉静仿佛不是因为初次进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而产生的拘束和矜持,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坦然自足。她不像其他几个新来的大学毕业生不几天就混熟了,在一起嘻嘻哈哈热闹非凡。她与他们之间好像有一点点距离,但也不是刻意保持,她只是让人觉得,这样就很好。
如此沉默柔弱,看以后在课堂上怎么办。如今的学生可是能量不小,老师轻易震慑不住的。杭一苇有时看她一眼,会莫名地替她担心。但是不久,他的这层担心就被打消了。
那是组里针对新教师的一次听课活动。教室的过道里坐满了听课的老师,整个教室拥挤得就像一个小会场。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对于一个初出茅庐刚刚走上讲台的新教师不能不说是一种压力。杭一苇不由想起了那天听小路的数学课闹的笑话。当同学们起立问过“老师好”之后,小路慌乱中说出“同学们再见”。在哄堂大笑中,小路的脸涨得通红。那节课讲得不算成功。
他坐在教室的最后排,远远地望着站在讲台上的梅枝。她静静地站在讲桌后面,长长的发辫垂在胸前。白上衣衬得那根辫子愈发漆黑发亮。在辫子的结扎处别着一朵醒目的梅花型发卡。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紧张和慌乱,好像她一直就在这儿,这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渺远的神情,看着讲台下的众人,好像这些人又全然不在她的目光之内。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杭一苇一时有点走神。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把思绪拉回来的时候已经上课了。
梅枝这堂课讲的是一首离别诗。她的迟缓沉郁的语调和这首诗的情调相得益彰。她层层剥笋般地把离人心中的哀痛展示出来,这哀痛仿佛是她自己的,她又因为清楚地看到了这哀痛而无限怅惘。同学们都和她一同沉浸在诗人所营造的情感氛围里,没有人想跳脱出来。教室里是那么安静,大家好像站在一条缓缓流逝的河水旁,目送一叶扁舟满载离愁别恨飘向远方。
有一刻,杭一苇觉得她越发的清瘦,就像她正在讲的那首诗。一个刚刚踏出大学校门的女孩子为什么对离别感触如此之深?
杭一苇今年32岁,年级干事,已经送了三届学生,算是组里比较能干的年轻教师。根据学校的惯例,干事一般是未来年级组长的候选人。现在高一年级组长张老师已近知天命之年,因此杭一苇接过这副担子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他的家境丰裕,又是独子,几年前父母就给他准备好了婚房,只等他领回来一个可心如意的姑娘成就美满婚姻。可是几年下来,女孩子他倒是见了不少,就是感觉不对。现在的姑娘都太物质了,现实得让他忘而却步。他不是不能接受有现实感的姑娘,人毕竟生活在现实之中,可是就他接触过的那几个女孩子总让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们看他的目光越过他,好像更关心的是他身后附带的一些东西,比如房子、收入、家世,而对他这个人和职业并不很热心。他要找的是一个能够与他有共同精神追求而少一些世俗气的姑娘。也许他的要求有些不切实际,也许他还没碰到那个合适的人。父母为了他的事日日焦心,经常在他耳边唠叨不休。他实在受不了,索性搬到学校教师集体宿舍,只有周末才回家看看。
去年师范大学毕业的于嫣就住在学校的女教师宿舍。她现在教高二。那是一个活泼得像只小鸟一样的女孩子,同事们送一绰号“小燕子”。有她在身边,别人基本上就可以休息了,只听她说就已经很热闹了。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到她这儿,这句话可以考虑改一下了,一个女人也足以撑起一台戏。她从来没有什么烦心事,天天都高高兴兴的。她的快乐像四溅的水花,打湿走过她身边的人。她喜欢杭一苇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他也清清楚楚感觉得到,可是他一直没有明确表态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他很犹豫。
梅枝的到来让他心里生出一种新的东西,是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一种渴盼了解的愿望在体内鼓荡,可她是那么沉默寡言,他不知该如何向她靠近。
这天下课回到办公室,杭一苇看见于嫣正挽着梅枝的胳膊大说大笑。
“怎么,你们认识?”他放下书走过来。
“当然,我比你早认识她五年呢。”于嫣笑着转过头来,“我们大学同宿舍两年,算不算是老相识?”
“是吗,那你怎么比她晚毕业一年?”杭一苇忍不住问梅枝。
“我大三的时候病休过一年。”梅枝微笑着解释。
“闲话少叙,快贡献出一篇诗来以解燃眉之急,不然这期校刊就要开天窗了。”于嫣半央求半命令地说。
于嫣是校刊的编辑,看来今天是来索稿的。
“没看出来呀,我们这里还藏龙卧虎着一位大诗人呢。”杭一苇看着梅枝笑了。
于嫣说:“没看出来吧,她可是我们中文系的才女呢,校诗社的中坚。”
梅枝的脸上并没有一丝骄矜或羞怯之态,她大大方方地说:“现写是来不及了,我给你一篇旧作吧,看能不能用。”两人商量好下班以后到梅枝的宿舍去取。
临走的时候,于嫣对杭一苇说:“晚上我请你吃水煮鱼吧,改善一下生活,总吃食堂怪腻的。”还没等杭一苇答应一声,她早已消失在门外了。他下意识地看了梅枝一眼,梅枝坐在桌前打开了课本。
这是一家做水煮鱼很知名的小餐馆。他们曾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可每次都是集体宿舍的好几个人一齐出动,今晚是他俩第一次单独出来。杭一苇原本想推辞,但看到于嫣兴致很高,就不忍心拂逆了她的好意。
落座以后,于嫣顺手把一个文件夹放在餐桌上,如释重负地说:“刚才从梅枝那拿了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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