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旧都市的繁华，诞生了她，一个被赋予任何优点于一身的她。
不但美丽脱俗，且天生丽质。小时侯的她，便被严格的父亲教着学会琴棋书画。十五岁的时候，精通法语，在舞会上穿着精致的大红旗袍，优雅地举着酒杯，与外宾款款交谈，引来无数人关注的目光。
而那大红旗袍，穿在她的身上是再适合不过的。背后那朵亭亭玉立的荷花刺绣，在她身上仿佛有了生命般，妖艳地向外生长，有如她的性格。在他人的心目中，她就是无数少年心中不敢奢望的女神，是富豪子弟梦寐以求的新娘。每当这时，她就会骄傲地抬起头，享受着那种种搀杂着嫉妒，爱慕，还有赞赏的目光。她，就是刘小禅。
只是，她终究逃脱不出命运的手掌，在十八岁的那天，嫁入了豪门府第，成了一位独守空房的贵妇人。那幽深的大院，锁住了她的自由，也锁住了她的心。每每望，听那打窗外飘来的脚步声，却等不到人影，她眼里的失落，便挂上眉梢。那片寂寞，如飘飘洒洒的纸花，缤纷地覆盖在她的心上。这时候，她便轻启朱唇，缓缓吟唱出戏台上那段段凄婉哀伤的曲调。只是，戏子的眼泪在脸上，她的，却在心里。
一次的舞会，她再次穿上了那件心爱的大红旗袍，却因这次的错误，与他相遇。
举着酒杯，她感应到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尾随在她的背后。她微笑着转过身想一探究竟，却发现他已文质彬彬地向她走来。徐志摩——这个长相斯文，浑身透着书香气的男子，有着鹰一样敏锐的目光，又透着猫一样的温顺与慵懒。他的目光与她碰撞的一霎，一种犹如魔法般催生的力量立刻滋生在他们之间。她优雅的举止，娇媚的神态，以及眼里深处忽隐忽现的忧伤，勾走了他的理智，他的语言，甚至他的魂魄！“小龙，小龙，我要带你走！”她不语，用温婉的目光将他拒之于外。他低头轻叹：“你是寂寞的。”她慌了，转瞬离开，遗留下一地的惊颤。
头一次在夜晚，她彻夜无眠。深夜，听着摆钟镇定，有规律地走动，安静地想着那个人，她莫名地哭了。
也就在那晚的黎明，她下定决心，神经质地找到志摩，与他一起逃走。
在选定地点的时候，他义无返顾地选择了上海，因为他知道这是她的挚爱，虽然他并不喜欢。
在上海的那段日子，她穿素衫，在家种植花草，偶尔写写字。还记得他第一次看见她穿素衫的样子，竟诧异地说不出话来。而她写的字，他也夸着好看，她知道是他想让她从善，于是她将他的诗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在宣纸上，贴在雪白明净的墙上，然后一篇一篇地细心看过，辨认，轻轻抚摩……
可她终究敌不过众人的目光。在他人的眼中，她是一个背叛亲夫的妖艳女子，被冠上了“妖女”的骂名。可她不在乎，“只要有志摩在，我甘愿抛弃整个世界”。但她的性格终究不属于那份宁静，在志摩去工作的时候，又再次换上妖媚的旗袍，花掉他辛辛苦苦赚来的一个个大洋，在风花雪夜的日子中消磨着时光。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第二年晚春的一天，她照例等他换上衣服去工作后，准备去打麻将。只是这一天她的胸口钻心地疼，疼得仿佛要渗出血来。那疼只曾在他去国外的那段时间里有过，而他现在在身边，为何而疼？她不晓得。但在她用颤抖的手举起最后一张牌时，她得到消息：他死了。
连同手心的麻将，她摔了下去，落地时麻将一连串的声音如同华丽的省略号。
她没有哭泣，只是一遍又一遍失神抚摩着墙上安静的文字，眼里有层迷惘的雾。抬头望向窗外，那栀子枝头微微颤动，一朵花儿正开得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