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愚媳
周大爷是我们村最有福的人。常言道年轻有福不算福,老来有福才是福。周大爷就是这样的一个有福人。周大娘去世时,三个儿子最小的才5岁,周大爷硬下心来没有再娶,一手把三个孩子拉大,还把老大,老二送到大学,这对
周大爷是我们村最有福的人。常言道年轻有福不算福,老来有福才是福。周大爷就是这样的一个有福人。周大娘去世时,三个儿子最小的才5岁,周大爷硬下心来没有再娶,一手把三个孩子拉大,还把老大,老二送到大学,这对一个既要教学又要种地的男人来说该有多难?!终于苦尽甜来。教师工资水涨船高;多年失散的弟弟也从海外来信了;三个儿子都娶妻生子了。大儿媳和大儿子同在医院上班,二儿媳和二儿子都在银行上班。小三儿不喜读书初中毕业死活不上了,但他对车辆修理很在行,早早拿到了驾照,娶了木呐的娟。三儿在外给人开车,娟在家种地带孩子,照顾退休在家的周大爷。
“笨三儿娶了个笨媳妇。”周大爷常说娟愚笨。娟没上过初中,若不是两个大学生把家里耗得一穷二白,三儿也不会娶娟的。娟数目大一点儿的帐就不会算,卖猪卖粮食还得周大爷跟着;大儿媳拿回来的进口药,娟看不懂,不知道该怎样给同样不懂外文的公公吃;三儿挣回的钱让娟存起来,她拿起取款凭证就填,从壹到拾,十个数字大写就不会,让二嫂知道后笑了好久;就连三儿在外面找了相好的,村人看见了说给她听她还不信。
三个孙儿也随娘。大孙子二孙子在城里长大,溜冰鞋,上网,周杰伦……这些时尚词儿雷倒了村里所有的孩子。三孙子就会捉鱼虾。人心本来就歪长着,虽说三孙子天天在身边,周大爷还是更待见前两个孙子。过年时,他给大孙子二孙子买城里孩子穿的贵衣服,给三孙子买乡下孩子穿的平常衣服,拿回家过年一起分给孩子。愚笨的娟连这也看不出来,每次两个孩子回来她慌忙做一大桌好菜好饭,虽然孩子们也不怎么爱吃,她也觉得很开心——心到了嘛。
周大爷有福就在于三个媳妇都孝顺,整村的人都羡慕。娟也是村人公认的好媳妇。周大爷常不以为然地说:“娟能嫁给三儿就不错了。”
去年冬天特别的寒冷,听说南方都闹雪灾了。周大爷的气喘病犯了,在县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二媳妇工作忙去得少些,大媳妇就在此医院上班,每天都抽空儿过来一次,三媳妇儿最闲天天守在床前。一天,全家团圆,周大爷一高兴咳嗽痰涌,脸憋得通红要吐。三个儿子手足无措,大媳妇、二媳妇忙往后退,大孙子、二孙子也掩鼻嫌脏。娟忙上前一手揽住他一手给他捶背,三孙子把床下便盆拿出来给爷爷用,还给爷爷倒水漱口。周大爷吐完后,躺下好久一声不吭。三儿第一次在家人面前抓住娟的手。
年后遇倒春寒,周大爷又病倒了,这次他国外的弟弟及时赶回见到了最后一面。去火葬时,地面泥雪又刮大风,车上的花圈刮落地上一个,送行亲人都愣住了,卡车还在缓缓的开,娟就跳了下去。她抱起花圈用手举着在灵车后撵。她扭动着结实的腰身在寒风中艰难前行,洁白的孝衣溅上了朵朵黑花。“快停车!快停车!”三儿大声叫喊,使劲儿的敲车顶,司机听到后才停下来。三儿把娟拉上去,一把揽在怀里。车上的人眼都热了。
葬礼结束后,周二叔把一家人叫到跟前,缓慢地说:“大哥遗言把这个五万元的存折给最孝顺的孩子,我想给三侄媳,有没有意见?”一家人都说:“好。”“不,不,不!”愚笨的娟一连说了三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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