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园人生(九)
世界上最默默无闻的,莫过于草芥,曲径田垄、穷目原野、莽苍山林、杂沓马路、罕至原始、无处没有它们的足迹身影。没有人过问它们究竟是从哪里来,也没有人过问它们究竟要到那里去,它们的存在为了什么,它们经历了些
世界上最默默无闻的,莫过于草芥,曲径田垄、穷目原野、莽苍山林、杂沓马路、罕至原始、无处没有它们的足迹身影。没有人过问它们究竟是从哪里来,也没有人过问它们究竟要到那里去,它们的存在为了什么,它们经历了些什么。任风雨撕扯肆虐、任四季来去荣枯、任岁月孤寂荒凉、任世界喧嚣窒息。人类最默默无闻的,唯属中国农民。
他们祖祖辈辈、生生世世的人生、爱恨悲喜荣辱如历史一样厚重、如现实一样鲜活、如剧情一样跌宕,可他们活着如草芥一样渺小鄙微,死后亦如草芥一样跌入了深冬。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其自然、一切都是那样的悄无声息、一切都是那样的虚无匿迹。
但苍天记得、记得他们曾经真实地存在过;黄土地记得、记得他们血肉之躯的劳碌;村野记得、记得他们艰辛的生活足迹。
村野的后生们也记得他们。不管后生们走的多远、岁月过了多久,他们还能清晰地记得前辈们的音容相貌,亦如昨天,虽然后生们有时根本从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一旦踏入村子,就必须谦恭起来,热情而有礼貌地和他们打着招呼,喊他们大爷大奶、大伯大娘、大叔大婶、大哥大嫂……他们往往也很慈祥、很和蔼、很仔细地端量着他们:当年吃鼻子、光屁股、一脸饭颊子的孩子眨眼之间竟长大成人了……甚至几句唠叨,就足以让他们感到发自内心的感动和温暖。委实,后生们的脉管里一直都在流淌着他们潜默移化的滋养,那种滋养足以终生受用,那种滋养永不退色。
我更记得他们,因为我和他们一样、一样和他们在这廖漠的乡野里呱呱落地、快乐成长、持家育子、生活作息。世界偌大,容我的只不过一个小小的村庄,芸芸众生,知我的只不过是我的乡亲们。我不敢想象,没有了他们,谁肯会来和我终生为伍,我还会不会有足够的勇气和自信来面对现实、面对未来、面对村野、面对黄土地。
常常想到他们,我感到了一种暖心的亲切、一种力量的倔犟……
1、大爷
似乎觉得,大爷从不会老,在人们的眼里他一直就是那个样子,几十年如一日在田野里忙忙碌碌,平静如水;几十年如一日在小村里生活着,从从容容。
其实大家都知道,现在的大爷绝非是当年孩子时眼中的大爷,他已经八十多岁了,八十多岁的老人其实已经相当的衰老了,黧黑的脸庞上耷拉着千万条的皮皱、发须雪银、四肢枯瘦如柴。他的嘴哆哆嗦嗦,说起话来颤颤抖抖、结结巴巴;他的手足俱是抖抖威威,动作艰难迟缓。他佝偻着腰,走路已经根本无法抬起步子,只是提啦提啦地微小地向前蠕动。他的耳目已经失聪,和他说话,须用两只手捂着他的耳朵用尽力气大声吼他,他才似乎地听见了一般啊啊地含糊不清地应着;你的脸凑在他的脸上,他认了老半天、认了老半天才猛地结巴出来:你是、你是……唉……都长这么大了,变得不认得了。
按国家规定,一个人最迟到六十岁也该退休回家颐养天年了,何况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他早该伸手衣来、张口食来、坐享其成了,大概还要有人来悉心地照料他生活的全部。然大爷却不,一股柔弱纤细的风儿似乎就能把他摧倒的影子还一直在人们的生活里、在村野里晃动。他种着二亩地,和年轻人一样拉车送粪、担水拾柴、耕种除草、春播秋收;风里来雨里去、早出晚归,忙的不亦乐乎。
看到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还要在田间、在炎炎的烈日下劳作,只会让人感到心寒和绝望。他无依无靠?不,他有四子四女,子孙绕膝。儿女们并非不孝之人,日子并非捉襟见肘;他们也曾无数次地强迫大也不要在种地了,他们随便给他端一碗也能把他撑死,何况儿女们的颜面被他一把抹黑了,让人戳脊梁骨啊。然而屡次之后,儿女们的阻止不得不让步于大爷近乎疯狂的固执,只有任其自由。就这样一晃就是好多年,大爷从未辍耕。
大爷劳动换来的果实足以用来吃饭穿衣、日常开支;多年来他从未伸手向子女索要一分钱。后来大爷撒手人寰时,他的子女们在他的枕头下边发现竟攥了几千元钱,他的子女们用了大爷的钱给大爷办了丧事,最后钱也没有花完;大爷的丧事其实是自己给自己办的。人们时常也劝大爷,不愁吃不愁穿不愁没钱花何必要拿着老命去拼,到头来图个啥里?大爷开口了:人只要一天不死,就得劳动一天,自己亲手劳动得来的果实享用起来才最气势、才最顺当、才最有味道。
那一天一大早,就见大爷拉着车子出了村,他要到十几里远的的集镇上买东西。他不管骑着摩托车、自行车、还是开着拖拉机、坐着班车的人们在身边快速地来来去去,兀自一人一步步艰难费力地提啦提啦地低头向前蠕动。中午的太阳很毒,大爷完全曝晒于狠毒的太阳之下,他满脸通红,汗水涔涔而下,湿透的衣衫紧紧地贴在了枯瘦如柴的身上。他到了集上已是人散集空。他买了一袋肥料和一些日用品后又兀自一人一步步艰难费力地提啦提啦地低头向回蠕动,天色已经暗了他还在路上。有人想帮他,他不可理喻地拒绝了,他不想让人帮助。
看到这些情景,我被震撼,我想流泪。
面对大爷,我为自己羞愧起来,我再也不敢怨言艰辛苦难了:大爷的一生,是劳动的一生;他在用生命谱写劳动之歌、用生命诠释劳动的真谛;他在生命的尽头,还在用劳动歌唱,不弃不离、无怨无悔!
2、小爷
每天早晨,我懵懂懂地躺在床上,总是能听到从窗外传来不紧不慢、不轻不重、有节奏有规律、很准时的“提啦、提啦”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慢慢地由远到近,走到我的窗前成为最强音,然后又坦然自若地“提啦、提啦”地由近及远地慢慢地消失了。一年四季,只要不是狂风暴雨,或是鹅毛飞雪,这脚步声一直响在我的床前,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从某种意义上讲,它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了,他几乎成了我的报时钟,告诉我新的一天又到来了,该起床了。
我知道,这是村里的一位小爷的脚步声,小爷每天早晨准时起来散步,从他的家门走出,俩只手被在背后重叠着,头微低着,驼着背,拖着好像有点机械的、抬不起来的双脚经过我的窗前,再度过小桥,把村头那棵高大的桑树抛在身后,迎着将要升起的火红的朝阳,顺着只能容一人的小路,踏着露水,走向原野里去了。
在记忆中,他从来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多大的变化,虽然我从一个无知顽皮的孩子成为现在的一家之主。小爷经常独来独往,好像不曾记得他大笑过,和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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